影爆點／不夠善良的我們！Netflix大熱英劇《馴鹿寶貝》顛覆所謂恐怖情人2.0

每隔一段時間，就會有一部影集以平地一聲雷的方式竄起，通常都沒有大明星卡司及星級主創團隊加持，也不一定有強大的宣傳資源，靠著強大的劇本、製作和演員功力，早幾年是《安眠書店You》，前兩年有席捲全球及艾美獎季的《大熊餐廳》，本季的黑馬看來就是英國製作拍攝的Netflix驚悚影集《馴鹿寶貝》（Baby Reindeer）了。

《馴鹿寶貝》上架之後一路勢不可擋，在爛番茄的影評新鮮度有97%，觀衆新鮮度也有84%，IMDb也有8.1顆星的好評價。目前熱門的氣氛，有直逼現象級影集的聲勢。本劇原本是喜劇演員，編劇、監製及男主角理查蓋德同名的舞台表演獨角戲，他將舞台劇作品改編為影集，自己也繼續擔綱男主角，影集上架之後在全球大獲成功，也將競逐艾美獎最佳迷你影集。

《馴鹿寶貝》描述不得志的喜劇演員唐尼在酒吧打工，一邊掙扎在不太成功的喜劇演出，某日在酒吧遇上了狀況很糟的瑪莎，出於同情，唐尼請她喝了飲料也陪她聊了天，瑪莎自此成為酒吧的常客，也開始展現出對唐尼的偏執，跟蹤、騷擾並出現暴力行為，兩人逐漸發展為扭曲且越來越複雜的關係。瑪莎不止恐嚇他的前女友，也傷害他之後的跨性別女友泰瑞。

屋漏偏逢連夜雨，過往曾經遭受知名編劇權勢性侵的黑暗經歷，都讓唐尼混亂於自己的性取向，也一直深受自信心低落所擾，心魔及同情心交雜的混亂感，都讓唐尼遲遲無法邁開腳步，尋求法律或警方幫助，在一開始就與瑪莎劃清界線，甚至也對瑪莎產生了強烈好奇心，也讓兩個人的生活及互動逐漸被彼此搞砸，越走越偏，前往無法收拾的方向。

如果只是專注於描述跟蹤狂有多恐怖，造成主角多大的傷害，或許《馴鹿寶貝》就不會如同現在如此受歡迎。打破過往驚悚作品中受害者都是單純受害者的單向邏輯，理查蓋德的劇本，或說他的親身經驗中最瘋狂的，就是在跟蹤與被跟蹤，騷擾與被騷擾之間，男主角唐尼與跟蹤狂瑪莎在某種層面上，其實是互為表裡、互相傷害、互相理解，又互相滿足的危險競合關係。

兩個同樣在生命中都被傷害過的人，以隨機的方式相遇，再演變成你追我跑的恐怖平衡。或許是受傷的人一眼就能夠認出同類，唐尼與瑪莎的關係以同情開啟，他無法接受，卻也無法拒絕瑪莎的瘋狂表白，或許無論如何，唐尼都無法真心討厭瑪莎，或根本迷戀著她的崇拜，甚至需要她的肯定和理解，因為對有著自毀傾向的唐尼來說，瑪莎跟他其實是同一種人。直到最後，自己對瑪莎是什麼感情？唐尼或許都無法言說，這也讓觀眾直到最後都無法真心討厭瑪莎，也無法徹底同情唐尼的遭遇。

點開這齣劇，你會意外編導如何能在這個短短七集的篇幅裡，放進一個如此峰迴路轉，複雜無比的故事，理查·蓋德試圖展現的，是跟蹤者與被跟蹤者的兩面性。故事的最後瑪莎被判入獄，唐尼從此就得到幸福快樂的解脫了嗎？並不然。被瑪莎糾纏了多年之後，唐尼其實已經習慣生活中有她的存在，瑪莎入獄之後，唐尼一次一次地重覆回放她的騷擾語音簡訊，甚至還以寫論文的方式分析她的行為模式和人生脈絡，只因為他渴望知道瑪莎種種行為後的動機，在不知不覺之間，瑪莎其實已經成為唐尼人生的重心，就算肉身無法再跟蹤騷擾，她也成了唐尼生活中的鬼魂，縈繞不去。

《馴鹿寶貝》劇集尾聲，唐尼聽了一個瑪莎的留言，內容提到兒時父母永遠在爭吵，她只能抱緊最喜歡的馴鹿毛娃娃，這是她童年唯一快樂的回憶，也說唐尼就長得像那個馴鹿娃娃。坐在酒吧吧枱的唐尼聽到淚流滿面，還忘了帶錢包出門。酒保看到他的可憐樣，決定買單他的酒，這一幕也正好呼應了劇集開始，瑪莎與唐尼初次見面的光景，回文般的劇情設計，到底誰是跟蹤狂，誰是受害者？在這個人人都有病的世界，其實我們都不是壞人，也根本都不夠善良。

《馴鹿寶貝》Netflix熱映中。

自介：

資深媒體工作者，曾任國際中文版封面及電影線採訪編輯。成長於港片最輝煌的80年代，相信在黑黑的電影院裡痛哭一場的神奇療癒力，沒有一場好電影不能解決的事，如果有，那就看兩場。